從新自由主義化的空間角度看大嶼山發展

文 / 謝世傑(守護大嶼聯盟召集人、基督徒土地關注組成員)

特首梁振英在2014年1月13日發表的施政報告提出發展大嶼山計劃,要將大嶼山打造成珠三角的南大門,「將大嶼山與港島、九龍、新界和珠三角西部連成一體,地理上成為粵港澳三地的交匯點(2014施政報告第39段)。」四天後(17/1),就公佈由親貴、權貴及富貴組成一個充滿利益衝突的「大嶼山發展諮詢委員會名單」,由一個影子發展局規劃香港的未來,速度之快、力度之大,史無前例。但,民意被代表了、地區被規劃了、空間被掠奪了!究竟大嶼山為誰發展?

從新自由主義化的空間角度分析,香港為配合珠三角經濟圈的發展需要,在土地及都市規劃的發展方面,往往要創造有利於珠三角經濟圈資本轉移及資本累積的條件。新自由主義是一個資產階級力量復辟的意識型態(王志弘譯, 2008 p9),透過私有化、市場化、消除一切資本累積的因素,利用土地不均的地理因素,開拓新空間,創造優良的企業環境,促進資本累積與資本轉移的管道及機會。70-80年代的香港,利用大陸土地不均的因素,將內地的土地與空間成為香港「前店後廠」的格局,至90年代,香港將出口導向工業化轉型為生產者提供貿易、物流、通訊、金融服務業模式。回歸以後,中國市場及經濟的急速崛起,香港的城市定位及跨境整合策略重新「被規劃」,以「空間為本」的策略,積極將香港轉型為商務/金融/服務中心(藍逸之, 2014 p13)。大嶼山的發展就是要配合珠三角經濟圈的發展,地理上成為一個珠三角宜居、宜業、宜樂的一小時生活圈的城市及貿易樞紐的策略性定位。

大嶼山是中國第六大島,其獨特之處在於其無可取代的自然景貌、豐富的生態資源及文化遺產。大嶼山是本港最大的島嶼,在地理上,大嶼位處珠江口,其海岸線包括海洋和鹹淡水交界的生境。這些優勢令大嶼山蘊涵極多的自然生境-低窪濕地、山地草原、淡水河溪、以至軟珊瑚海洋生境-培養極其豐富的生物多樣性 ,孕育著眾多珍稀或瀕危物種,當中包括中華白海豚、江豚、中國鱟、喜鹽草、盧文氏樹蛙、鮑氏雙足蜥、裳鳳蝶、普福萊灰蝶、大草鶯以及褐魚鴞。

在文化歷史上,大嶼山是海洋航道的一個重要地標,是海上交通進入珠江及廣州一帶的重要指引,亦因此歐洲不少國家都曾在大嶼山停留作補給、由於位於珠海入口,宋朝年代經濟已非常蓬勃,據資料記載,宋朝皇帝亦曾停留過大嶼山,在明朝時已是一個重要的海防基地。根據古物古蹟辦事處2012年11月公佈的香港有208個具考古研究價值的地點,1/4(50個) 具考古價值遺址就在大嶼山。

大嶼山亦留下中西宗教發展的痕跡。晚清時期中國的政治動盪,大批道教的大師及佛教的僧侶透過海路南來到大嶼山隱居修行,因此大嶼山逐步形成今天的五大禪林,有香港佛教名山之稱。位於大嶼山大水坑的聖母神樂院,因為共產黨解放全中國,幾經走難與逃亡,於1950年覓得現址在大嶼山成立修院。此外,在大東山上有十多間俗稱「爛頭營」的小石屋,石屋建於1922年,是洋人傳教士為避暑而建。

大嶼山傳統的產業之一,以「水稻」為主,而牛物種與農民保持著最密切的伙伴關係。香港牛物種已成功向申報聯合國為「人民及景觀文化遺產」,當中價值包括牛物種的棲息習性和地域可保護人類所需的天然水源,水牛在香港只剩110-120隻,當中約8成在大嶼山棲息。

自然景觀方面,根據從策略性層面評估全港現有景觀資源的「具景觀價值地點研究」,大嶼山大部分地區的景觀價值被評為「高」級。

無庸置疑,大嶼山是香港的瑰寶。

可惜,政府提出的「大嶼山發展策略建議」,開宗明義提出「平衡並加強發展和保育」之願景,並建議「特別留意保存鄉郊特色和保護生態環境」,然而沒有任何保育措施,卻將大嶼山的生態環境、自然景觀、鄉土文化、歷史文物商品化,只是「假保育、促破壞;為搵銀、奪空間」的花言巧語,為拓展空間促進有利於企業資本轉移及資本累積的土地發展策略而已。

現屆政府不旦沒有進一步落實大嶼山的保育策略,亦沒有為大嶼山進行「環境承載力」研究及「基線評估」,便提出發展大嶼山的種種建議,結果處處出現未發展,先破壞的情況。大嶼山南有不少重要濕地及海岸保護區,但由於分區大綱圖的規劃沒有執法權,以致已出現大量非法堆填的情況,土地根本不受保護。二澳是其中一個具特殊考古價值地點,卻在2012-2013期間被「大嶼山發展諮詢委員會」成員之一林筱魯先生(香港古物諮詢委員會主席)以復耕之名,數月間將這幅具考古價值地點徹底摧毀。「大嶼山發展策略」建議在大嶼山14個地方(當中不少為具極高生態價值地區)設立各種觀光旅遊設施。以假綠色旅遊之名,實際上是將大嶼山的自然景貌塗脂抹粉,要進一步「善用」這些地區作「偽綠旅遊」,強化保育策略可能會被視為「阻人發達」的障礙政策。這一份「景點化、主題化、商業化」發展策略建議,只會將大嶼山推向人流密集的「消費」式及掠奪式發展,完全不符合永續發展的原則。

另一個有利企業促進資本轉移及累積的發展項目,就是填海造地,發展一個1,200至2,400公頃,擬可容納40-70萬人口的第三核心商業區 – 「東大嶼都會」。不過從香港的人口到2043年開始下降、預計的發展已有足夠的住宅單位供應、第二核心商業區仍開發展、現有核心商業區已向周邊拓展的情況下,政府根本在無理無據的情況下,謬然要大量填海,一方面破壞海洋生態,另一方面,填海涉及大量公帑及環境資源,另香港的天然資料陷入不可逆轉的發展,同時要世代為大白象工程負上沉重的負擔。不禁令我們質疑,發展東大嶼都會是為了配合國家十三五規劃的珠三角經濟圈的支援及一小時生活圈的角色,是一個為了配合珠三角經濟發展,而出賣香港珍貴的海洋資源及大嶼山的自然景貌及鄉村文化。

美國前總統甘迺迪說過:「沒有社會進步的經濟發展,只能使大多數人繼續貧困而讓少數特權者牟取暴利。」政府提出的大嶼山發展策略,只是利用香港的全民空間,促進資產特權階級的力量。誓保大嶼山、誓保全民空間!

參考:

1. 大衛‧哈維著,王志弘譯:《新自由主義化的空間:邁向不均地理發展理論》,新北:群學出版,2008。
2. 藍逸之著:《新自由主義下的香港治理: 空間、尺度與策略》,台北:政大出版社,2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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